白癜风的治疗 http://pf.39.net/bdfyy/文/云依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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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又至,谨以此文寄托我对母亲的哀思。
二〇一〇年农历十月二十四日零时二十分,虚龄七十七岁的老妈永远闭上了双眼,撒手她挚爱的儿女远去了……
入院时,检查完毕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,心衰十年的老妈竟然只剩4.8克血,怎么可能呢?十月初一我去二姐家看她,她还挺精神的,我买肉包饺子,她还吃得很香,无论如何我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,怎么可能啊?紧接着医生宣布输血,一袋还没有输完……
病床左右是我和二姐,身旁是外甥东东。我紧紧拉着老妈的左手,昏迷中的老妈,微微抬起右手,像是伸手要什么,双唇微张又像是想说什么,我忙问:“妈,你想要啥?”话音未落,只见老妈的手忽地垂落下来,再叫不应,慌忙叫来值班医生,做了心肺复苏,老妈却再也没有醒来……
抚着老妈渐冷的遗体,我傻傻地不知所措,心像被割,被揉,被撕扯……现实残忍地让我和用一生来疼我的老妈天人两隔。摸着老妈冰冷的遗体,回家的路上我一路哀哭,一路诉说,可是,老妈再也不能应我……
一生受苦受累的老妈,满头白发,满脸皱纹,骨瘦如柴。老妈紧闭双眼,微张双唇,像是还有无数的话向我叮嘱,可我再也不能叫应她,再也无法听见她的嘱托……
唉,歇息吧老妈!再也不用为儿女操劳,再也不用被病痛折磨,老妈的一生经历过太多的辛酸苦辣,太多的悲欢离合,也赋予儿女们太多太多的爱。
老妈出生在十二马架子乡草沟门村。她三岁丧母,十一岁丧父,成了孤儿。曾经跟老妈一起相依为命的只有姥爷和比她大六岁的大姨。可是,姥爷过世那年,十七岁的大姨也已经嫁人,嫁到一肯中河南大队宋家,据说姥爷的丧事还是大姨夫过去操办的。
老妈只给我们讲述过她和大姨儿时的遭遇之一。每当夜幕降临,姥爷在外面忙事情还不回家,姐俩就蜷缩在炕头旮旯,大姨也胆小,就硬扯着幼小的老妈挡住她,可想而知,当时的老妈有多害怕。
姐妹俩尽管孤苦,好在姥爷家日子不错,姥爷是当时所谓的道德会会长。我见过老妈一直带在身边且贴有姥爷照片的道德会会长的小绿本,姥爷看上去很干练、很慈祥。听老妈说,姥爷尽管很忙,但对她们姐妹俩疼爱有加,还会经常给她们做些好吃的。
老妈的姥姥家是一肯中大马架子的高家,好像也没有太近的亲属。经她姥姥家人介绍,把十一岁的老妈给那里的另一户人家当童养媳,那家人日子不错,待她也很好,可以衣食无忧。可是好景不长,没过两年,噩耗传来,她未曾谋面的待嫁男人战死在了沙场,老妈又一次失去了所谓的家。
之后,老妈只好去了大姨家。大姨有个晚婆婆,从此瘦弱的她又承担起了侍候大姨晚婆婆的重任。老太太想吃啥就给她做啥。有一次,老太太要吃饹饹豆,老妈体格瘦小,够不到饹豆板子,只好踩上小板凳去擦饹豆。
住姐姐家总不是长法。又经过大姨夫的姐夫介绍,我妈嫁给了我老爸。那年,老妈十五岁,老爸二十四岁,老爸刚从部队转业回来。家里一贫如洗,要啥没啥,一个双人黑布枕头,一床被子,就是他们结婚的全部。媒人和大姨唯一看中的是勤劳肯干的老爸,说什么只要人过日子就行。
奶奶积劳成疾,常年生病,家里吃上顿没下顿,经常吃糠咽菜,食不果腹。老妈之前的生活尽管很苦,总还能吃饱肚子,而如今,却被硬生生地嫁到了我们这个穷家。
春天,播种的季节,未成年的她,照样被早早地叫起来下地耕种,让瘦弱的她拉播梭。可是没吃早饭的她,半头晌就喊饿,拉不动了。老爸说:“让你早晨不吃饭,不是饿吗?再种一遭!”再拉不动,不听话,就动手打,打轻了反抗,就绑在树上打,三大爷还喝令:“狠狠地打!”唉!当时的女人多么悲惨!我想,这应该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遭遇。
母亲二十一岁时,家里有了大姐,之后又有了我俩哥哥和二姐。姊妹四个一个比一个小三岁,都是大的带小的。由于日子困难,父亲的观念也落后,母亲说了又不算,一九五五年出生的大姐竟没上过学,这成了母亲晚年最大的遗憾。
成立生产队以后,父亲就被大家推选为生产队队长,每天起早贪黑组织社员劳动,为了提高效率,那时早晨必须起早。因为父亲是队长,比别人更得早起,一旦早饭晚了一会儿,父亲就得一边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着饭,一边到大街上喊大家出勤,等劳动力聚得差不多了,他的饭也扒拉完了。老妈更不敢怠慢,必须紧着吃饭收拾着出勤,她不仅不能扯后腿,还得给全生产队妇女带好头。
从二哥出生起,我家日子才慢慢有了起色,二姐四岁的时候,父亲得了严重的胃溃疡,一向钢铁一样的父亲病来如山倒,很快起不来炕了,那时候药品短缺,青霉素更是奇缺,而当时治这个病最好的就是青霉素。幸好时任八肯中卫生院院长的赵凤芝跟老爸很熟,所以格外关照了一下父亲,她前托人后找人地给父亲掏登青霉素。
没钱住院,是老妈把药买回家,自己给老爸注射,当然之前老爸是会打针的。就是因为父亲的这次跟死神交手,愁苦无助的老妈竟然学会了吸烟,也通过这次给父亲打针,她才学会了打针,这成了日后她服务整个小山村(八队、九队)两个小队村民的技能,直到她被摔伤。
那时医疗条件很落后,人们手里也没有多余的治病钱,我们村子距离大队卫生室有五六里之遥,所以生病了去看完医生,就把该吃的药和该打的针带回家。
清楚地记得,村里需要打针的青壮年和孩子都亲自来我家打针,而行动不便的老人就得我爸妈亲自去家里给他们打了。那时家里有个杏色的铝制的药针盒,里面放着一支玻璃注射器和几个针头,另外一个玻璃瓶里塞进十几团新棉絮,再滴几滴白酒,是当时用来打针的全部工具了。父母不定时地用开水煮一煮那个玻璃注射器,如果一天内连续有几人打针,就倒来一缸白开水烫烫。儿时的我并不知道其中用意,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消*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营子里患慢性病的老人多了起来。有小队会计蒋振贵,有前院的孙姓大娘,有住在下营子的我叫大姑和大姑夫的姓高的老两口,有九队姓吴的七大爷,还有我不知道怎样称呼的其他老人……每当季节更替,老人们旧病复发,医院,就得买了药回来自己吃药打针。这些人每天的打针任务,义不容辞地落在了老妈头上,因为老爸一直忙,那时候冬季农闲的生产队里也有许多事的,比如:倒腾牲畜,要起大早跟车老板一起赶着马车出发,去一百多里以外的甸子或八里罕牲口市场,卖了不能继续劳力的,买来比较健壮的牲畜以备春耕之需。倒腾牲口可不是一日之功的事,需要往返多次才能达到满意的收获。
村里得慢性病的老人买回打针的药以后,都会由子女们来我家告知他爸(或他妈)需要啥时间打针,老妈都会一一地记在心上,而且从不懈怠。
那时候的冬天特特别别的寒冷,每天老妈早早起床做好早饭,顾不上吃就揣着药针盒出发了,连围巾都没有,更没有手套之类的了。给需要的老人们一一打完针回来,冻得瑟瑟发抖,进了屋里,满脸通红,双手直搓,双脚直跺。那也没有机会进里屋暖和一会的,还得紧着吃口饭,继续忙自己家里家外的一切活计。
老妈不仅学会了打针,给左邻右舍送去了方便,后来还学会了接生呢。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的小生命,是她用双手迎接而来的,但我却知道四妹和五妹都是她自己接的生,身边只有父亲和大姐帮忙。
老妈一向都是有求必应,除非实在没有办法。清楚地记得,五妹出生时是鸡叫以前,在那之前的一个时辰,狗狂叫不止,原来是住在前街的叔伯哥哥来叫老妈去给他家嫂子接生,屋里的老爸回答说:“你老婶子也快生啦!”哥哥只好又去找别人了。
五妹出生时已经是一九七五年了,可家里条件依然很差,老妈只是喝了大姐熬的几顿稀饭,吃几个鸡蛋,过了三天就开始下地干活了。
五妹是计划外怀孕,当时计划生育还不是太紧,父亲执意要留下她,实现他有五个姑娘的愿望,这样家里有了我们姊妹七个。农忙时,老妈下地挣工分,挣口粮供一大家子人糊口,农闲时每个孩子的穿衣戴帽,缝连补粘都得靠她的双手去完成,许多针线活都是煤油灯下干的。冬季絮上棉,夏季改成单,大的穿坏了的衣服,拆洗过后补补缝缝再改给小的穿。
那时候人们穿的鞋,要夏天拆旧铺陈打袼褙,晾干以后压平整,裁成鞋帮鞋底,粘上新布,鞋帮要延鞋口,緀鞋口,鞋底要搓麻绳,用麻绳一锥一针纳成的,真是千针万线,滴滴血汗一双鞋!这样的鞋不禁穿,孩子们穿鞋露脚趾头是常事。后来,大姐学会了针线,代替老妈不少,再后来家里添置了缝纫机,还算提高了效率。
老妈不光自己家里没得空闲,邻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,儿生日娘满月的大事小情,老妈也要前去帮忙。记得西院孙桂荣姐姐也是三岁没了妈,老妈待她视如己出,她经常长在我家,跟我们一起长大,每当他父亲和哥哥不在家时,老妈就会派二姐和我过去跟她做伴,陪她看家,孙姐姐长大后也是老妈教会她做的针线活,那年远嫁黑龙江建三江的她回来探亲,说起儿时的经历,对老妈仍是满心的感激。
可惜,这样虽清贫却还算平静的生活,在我初二的秋天又一次戛然而止。勤劳善良的老妈上山收割,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,髋关节脱臼,卧床不起。无知的我们,粗心的老爸,医院,该收秋的照常收秋,该上学的照常上学,老爸从一队找来一个姓窦的人给她按摩几次,并没有效果。她只能硬生生地忍着疼痛,煎熬着煎熬着,直到秋收完毕,大姐才把老妈接到汐子卫生院拍了片子,这时脱臼的大腿骨已经错着位长上,只能靠打牵引抻开,牵引的过程又是锥心刺骨的疼痛,而且,效果甚微。到了冬天,老爸带着片子,打听医院,医生说必须住院治疗,而且得换股骨头,需要准备七八千元……这个天文数字难住了老爸,庄稼人手里根本没有余钱,大哥二哥结婚欠下的钱还没还完呢。医院回来就一直张罗钱,最终也没张罗够。
直到我上初三,下学期家里有了几千元钱,医院能做小儿麻痹症矫正手术,在此,老妈决定把钱用在给我做手术上,理由是反正她都老了,而我还小。
后来,不知她克服了多少困难,经过了多少次的尝试,练成了用一只手拄着木棍走路,慢慢地又扔了木棍,一瘸一拐地走。
那时,年少的我并未理解妈妈的抉择和苦衷,现在回忆起来,是妈妈的决定,妈妈宁肯牺牲自己却挽救了我的啊!
老妈赋予我的爱,是说不完写不尽的。
我一岁半得了小儿麻痹症,发病就高烧抽搐。据大姐说,因为我的病,老妈不知流过多少眼泪,每次抽搐她都吓得呼天喊地,紧紧抱着我痛哭不已,好像生怕我被哪路妖魔夺去性命一样。
七岁那年又得了气管炎,不管冬夏都感冒,感冒就咳个不停。父亲就把他吃的治气管的药拿来减量给我吃,什么百喘朋啦,氨茶碱啦,吃过了虽然能镇咳,却心慌不已。后来老妈只好把从别人那里打听来治咳的偏方做了给我吃,有擀细的杏仁粉,有硼砂拌生鸡蛋,有三九天大萝卜里塞进八十一枚杏仁冻了,然后每天一枚用瓦片焙熟了……
做完小儿麻痹症矫正手术,一年半后,我又继续上学,妈妈怕我着凉,特意东家西家找来一堆面袋子拆洗干净,指导着让我在缝纫机上缝成跟褥子一样大的袋子,又让我挨家挨户去找荞麦皮,为我装了个大大的炕口袋。带到学校宿舍里铺在褥子底下,老师同学看了都觉着好笑,因为这是我们当地刚出生婴儿才有的待遇呢。
老妈最后的二十几年,尽管拖着伤腿,也没有停止过劳动,最后还供我读了教师进修学校,让我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本……
失去母爱的十年光阴里,每每想到苦命又劳碌一生的母亲,便会心碎。她的一生虽然悲苦平淡,却用行动教会了我们勤劳努力和与人为善,这是刻在骨子里、浸入基因里的东西,永远不变……
写于二〇二〇年四月三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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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不易,期待您的